徐州城下城遺址博物館大門。 本報記者 孫博宇 攝

　　九里山古戰(zhàn)場遺址。 通訊員 高剛 攝

　　編者按

　　劉邦，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布衣皇帝，起豐沛，討暴秦，誅強楚，求賢以為輔翼，不牽小行，以成大功，繼五帝三王之業(yè)，統(tǒng)理中國，開創(chuàng)漢朝400年基業(yè)。

　　成就帝業(yè)后，劉邦在僅有的一次歸鄉(xiāng)之旅中，置酒沛宮，與鄉(xiāng)親父老子弟歡宴，擊筑且唱《大風歌》：“大風起兮云飛揚，威加海內(nèi)兮歸故鄉(xiāng)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！”

　　漢風風化天下,漢韻潤澤九州。

　　中國文化源遠流長，中華文明博大精深，其中的兩漢文化對中華文明的發(fā)展產(chǎn)生了重大作用。一個“漢”字，不僅與漢朝有關(guān)，也是漢人、漢字、漢語、漢服的名稱根源，一個民族的徽記和圖騰。

　　徐州，江蘇“吳韻漢風”兩大文化特征之“漢風”的代表城市，漢皇故里。城鄉(xiāng)古跡遺存遍布，人文氣息濃厚。

　　漢風徐來，九州喝彩。值第二屆漢文化論壇在徐州召開，且跟隨本報記者的筆觸與鏡頭，在漢文化的發(fā)祥地與集萃地，領(lǐng)略兩漢文化遺產(chǎn)，傾聽古城新韻“大風歌”。

　　“游子悲故鄉(xiāng)。吾雖都關(guān)中，萬歲后吾魂魄猶樂思沛。”“豐吾所生長，極不忘耳。”公元前195年，劉邦平定叛軍英布后回歸故里，難掩思鄉(xiāng)之情。

　　距此14年前，他在這里被推舉為沛公，征戰(zhàn)南北打天下，建立漢朝，其間雖在彭城與項羽鏖戰(zhàn)，但從未回過老家。故鄉(xiāng)，始終是他縈繞心底的眷戀。

　　蕭何、曹參、周勃、樊噲，豐沛豪杰跟隨劉邦金戈鐵馬于沙場，戰(zhàn)功卓著。九里山、拔劍泉、王陵母冢，一個個楚漢相爭的典故里寫滿傳奇。

　　2000多年光陰飛逝，刀槍入庫，馬放南山，漢皇故里一派安然。

　　重訪古城舊跡，一幕幕歷史大片隨境而出。節(jié)同時異，物是人非，唯泱泱漢風，雄勁依然。

　　所有的故事，都要從頭說起。

　　公元前209年，陳勝、吳廣從大澤鄉(xiāng)起義。也就是在這一年，生于沛豐邑中陽里的劉邦攻入沛城，被眾人舉為沛公，在他48歲的時候，開啟人生中一次載入史冊的“再創(chuàng)業(yè)”。

　　此后的劉邦，舉賢任能、順時應(yīng)勢，克咸陽、降子嬰，在徐州九里山、子房山等楚漢相爭的戰(zhàn)場，留下鼓角聲聲、風云際會。

　　烽煙銷匿后，宇內(nèi)清平。在徐州城鄉(xiāng)，因漢而興的人文古跡被一代代修復(fù)、保護。經(jīng)歷了時間磨洗和沉淀的這些文化地標，在傳統(tǒng)文化復(fù)興的當下，愈發(fā)顯現(xiàn)出不可替代的魅力和價值。

　　漢皇故里尋舊影

　　在沛縣漢城公園西北處，有一座兩層六角飛檐的亭子，名為泗水亭。

　　秦時十里為一亭，史載劉邦壯年時曾做過泗水亭長。漢代的泗水亭究竟在哪已無可考，根據(jù)明清兩代縣志記載，沛縣政府于1983年復(fù)建了泗水亭，亭中立有清代古碑《高祖泗水亭碑銘》，其上東漢史學(xué)家班固的原文，記述了劉邦起義前的沛縣往事。

　　“漢帝歌風去不回，空山落日照高臺”，歌風臺為漢高祖還鄉(xiāng)時唱《大風歌》處，被歷代文人墨客游訪吟詠不絕。歌風臺因其高大，又被人們稱為高臺、崇臺、崢嶸臺、百尺臺，史載原在縣治東南泗水岸，屢圮屢修。

　　1995年，沛縣政府斥資1.5億元，建設(shè)占地千畝的沛縣漢城、歌風臺、漢高祖原廟、漢城公園、漢街等，以游、娛、購、食、宿的現(xiàn)代文旅綜合體，讓游客在這些史籍記載的名勝中，尋訪劉邦足跡，感受大漢雄風。

　　秦代的豐邑與沛縣同屬泗水郡，及至漢代，豐邑升格為豐縣。作為劉邦的出生地，豐縣于1983年梳理了18處漢文化遺址，包括蕭何宅、中陽里、斬蛇溝、龍霧橋等，近年又開發(fā)了漢皇祖陵、劉邦廣場，加以豐富的劉邦文化旅游節(jié)慶活動，融入徐州兩漢文化旅游圈。

　　“遍歷中陽感慨多，沉吟漫憶舊山河”，明代詩人劉存義在《豐沛懷古》詩里提到的豐縣中陽里，也是一處被廣為詠懷的地方。近年來，圍繞中陽里文化旅游區(qū)建設(shè)，秦漢護城河文化生態(tài)園、文廟、鳳鳴塔等景點在此相繼建設(shè)。劉邦“豐吾所生長，極不忘耳”，豐縣父老亦以各種方式不忘他。

　　古戰(zhàn)場上遺刀槍

　　金秋時節(jié)的九里山巍峨蒼莽，一面巨大的斷崖上，由張愛萍將軍題寫的“九里山古戰(zhàn)場遺址”8個紅色大字，在澄藍的天空下格外醒目。

　　“九里山前古戰(zhàn)場，牧童拾得舊刀槍?！毙熘轂槟媳苯笠?，城中崗巒環(huán)合，易守難攻，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。有專家統(tǒng)計，在城西北的九里山前平川曠野，歷史上曾發(fā)生過400余起戰(zhàn)事。

　　九里山東西長9里，綿延9座山峰。傳說漢將韓信在九里山設(shè)十面埋伏圍困項羽。古典音樂琵琶曲《十面埋伏》中的“九里山大戰(zhàn)”章節(jié)，便描繪了楚漢相爭中的這一幕。樂曲用藝術(shù)化的形式，表現(xiàn)了激烈的戰(zhàn)事。

　　“夫運籌策帷幄之中，決勝于千里之外，吾不如張良；鎮(zhèn)國家，撫百姓，給饋餉，不絕糧道，吾不如蕭何；連百萬之軍，戰(zhàn)必勝，攻必取，吾不如韓信?！本爬锷綉?zhàn)項羽的大將韓信，與張良、蕭何并稱“漢初三杰”，劉邦知人善任，最終勝利。

　　暗淡了刀光劍影，遠去了鼓角錚鳴，經(jīng)歷戰(zhàn)爭洗禮的九里山，如今已為城北的天然氧吧。每日晨昏，登山健身者紛至，舉目遠眺，一城風采盡收眼底。

　　徐州城東的子房山也是一處劉項決戰(zhàn)的古戰(zhàn)場，原名雞鳴山。傳說漢相張良（字子房）在雞鳴山乘坐巨大風箏到楚軍營地上空，用簫聲勾起楚軍的鄉(xiāng)思，致軍心潰散。子房山的名稱由此而來。

　　這一傳說版“四面楚歌”的故事被一代代傳播，做風箏、放風箏亦成為徐州一項廣受歡迎的群眾體育活動。

　　戲馬臺前詠劉項

　　秋高氣爽，秋色怡人，此季到戶部山戲馬臺訪古的游客，腳步優(yōu)游從容。這處原為古城之外的南山，如今是徐州南北歷史文化軸中端的文化集萃地。

　　山頂六角重檐的風云閣內(nèi)，2米多高的石碑上刻著“戲馬臺”3個字，為明代徐州兵備右參政柳城莫與齊所書。風云閣旁的“秋風戲馬”碑，是當代書法家沙孟海題寫。

　　戲馬何以臨秋風？

　　徐州學(xué)者朱浩熙推算，公元前206年的春天，項羽自立西楚霸王，定都彭城。沒過多久，齊王被殺，項羽率兵平叛。戰(zhàn)事未了，劉邦偷襲彭城，項羽倉促趕回，揭開楚漢相爭的序幕。而項羽筑臺戲馬的時間，只有這一年的秋天。

　　遙想當年，項羽因山筑臺，以觀將士戲馬，一時旌旗獵獵、馬鳴蕭蕭、雄風浩浩。然而，回望項羽的一生，自吳中起兵到兵敗自殺，僅在彭城過了三四個月的太平日子，不能不讓人唏噓。

　　“生當作人杰，死亦為鬼雄。至今思項羽，不肯過江東?！表椨痣m然戰(zhàn)敗，卻不茍且偷生，寧可自刎烏江，也不退回江東，其舉贏得后世無數(shù)文人的欽佩。

　　“漢家陵闕起秋風，禾黍滿關(guān)中。更戲馬臺荒，畫眉人遠，燕子樓空。人生百年如寄，且開懷，一飲盡千鐘?！惫判熘菪蝿伲ケM幾英雄，元朝詩人薩都剌的《木蘭花慢·彭城懷古》，英雄豪邁，博大蒼涼。

　　蓋世英雄酒一杯，悲歌只使后人哀。由曾經(jīng)的并肩抗秦，到楚漢相爭的對手，留芳青史的劉邦與項羽，又何嘗不是互相成就？

　　城下城中嘆時光

　　地處黃泛區(qū)的徐州，歷史上水災(zāi)頻頻。在市中心的彭城廣場之下，自上世紀初至今的百年間，人們在施工中經(jīng)常會“邂逅”明清甚至漢代的城址。

　　2022年7月，徐州城下城遺址博物館在彭城廣場地下建成開放?？偨ㄖ娣e3700平方米的城下城遺址博物館，為全國工程勘察設(shè)計大師馮正功領(lǐng)銜設(shè)計。博物館的殼體緩坡屋面與廣場的標高順接，北端頂部微微翹起，猶如從廣場地面掀起神秘蓋頭，向世人展示漫長時光里的古城過往。

　　經(jīng)考古證實，彭城廣場一帶一直是秦漢至明清時期徐州城的中心，項王故殿、楚王故宮、鐘樓鼓樓、州署、府署，歷朝重要官署建筑都建造于這一區(qū)域，層層疊疊間寫滿千年風霜，絲絲縷縷里記錄著歷史密碼。

　　秦漢年間，楚懷王熊心和西楚霸王項羽先后定都彭城。兩漢時期，彭城又是漢王朝的重要封國西漢楚國和東漢彭城國的都城所在。

　　在近年的市中心地下城遺址考古中，兩漢時期高臺建筑基址遺存被發(fā)現(xiàn)，為確認彭城的宮殿區(qū)位置和布局提供了依據(jù)。

　　從彭城廣場北端地面沿梯步入城下城遺址博物館，過前廳到達遺址區(qū)域，從西北角再下數(shù)十級臺階，距地面之下10米處，赫然一眼水井，井壁光滑細膩，井水幽暗深邃。

　　這口井，從2000年前的漢代穿城而出，堪為奇跡。鑿地牽泉脈，泠然百丈清。井水無言，轆轤聲聲依稀回響。（張瑾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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